回春堂斑驳的窗棂,屋内药香氤氲。李穗桉赤着上身,浸泡在滚烫刺鼻的药汤里,皮肤通红
如煮熟的虾子,牙关紧咬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。洗髓伐毛的痛苦如同万蚁噬心,每一次
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。路遥沉稳的声音穿透蒸腾的药雾,将“锈蚀齿轮”的根基——
“十
二诡境”修炼体系,以及组织森严的等级架构(阴兵、夜叉、罗刹、游神、阴帅、阎罗、鬼
帝)一一剖析开来。每一个境界的名号与威能,都像沉重的山石压在李穗桉心头,将他过去
的世界观碾得粉碎。
“引气入诡境,九重淬体,脱胎换骨…”
“筑基凝诡境,元炁自生,寿延甲子…”
“金丹生神识,法力凝实,御风而行…”
路遥的声音如同在描绘一幅浩瀚而凶险的星图。李穗桉在剧痛中勉强分神,惊骇于自身竟被
卷入如此恐怖的旋涡。阎罗七位,合体归诡巅峰,各掌一方天枢!鬼帝四位,洞冥窥诡,镇
守终极界垒!他李穗桉,一个挣扎在温饱线的蝼蚁,在这等存在面前,连尘埃都算不上!
就在药力如同熔岩般灌入四肢百骸,意识即将被痛苦彻底淹没的刹那——
“嗡!”
木桶旁矮凳上的星斗锈刃猛地一震!一股霸道、威严、裹挟着尸山血海战场煞气的意志,如
同苏醒的远古凶兽,蛮横地撞入李穗桉濒临崩溃的识海!
“废物!区区草木药力便痛不欲生?!本帝麾下小卒,入九幽寒泉如沐春风!这点痛楚都熬
不住,也配执掌帝兵?!” 勾陈大帝的意志如同惊雷炸响,带着毫不留情的斥责和一种恨铁
不成钢的急迫!“凝神!内视脊椎!那本破书的第一幅鬼画符!给本帝观想起来!现在!立
刻!”
勾陈的怒喝如同冰水浇头,让李穗桉涣散的意识陡然凝聚!他几乎是本能地,按照这霸道意
志的指引,强忍非人痛楚,将心神沉入体内,死死“盯”向自己的脊椎!
恍惚间,一条贯穿天地的模糊金色龙影盘踞于脊椎之上!龙首昂天,龙尾沉海!正是《不灭
金身诀》开篇的“大龙金身”观想图!
“蠢材!不是让你看画!是让你引药力!引动那破戒指里漏出来的混沌气!还有你体内那点
可怜的星煞! ” 勾陈的意志如同最严厉的监工,咆哮着下达指令:“以星煞为锤!混沌为薪!
药力为引!给本帝狠狠地淬炼那条‘泥鳅’脊椎!意守龙首!力贯龙尾!想象每一节骨头都被
星辰之火煅烧!被混沌冲刷!痛?!金身不坏,哪个不是从粉身碎骨里熬出来的?!熬!给
本帝往死里熬!”
这指导粗暴、凶险,毫无花哨,却直指本质!李穗桉别无选择,只能死死抓住这唯一的“救命
稻草”,疯狂催动意念!
他强行引导着体内微弱的星煞之力(源自星斗锈刃的共鸣),混合着东皇戒逸散出的一丝冰
冷原始的混沌气息,再裹挟着木桶中狂暴的药力,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被他以绝大的意志强
行拧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!然后,如同挥舞着无形的星辰巨锤,狠狠地、带着同归于尽的决
绝,砸向观想中的脊椎金龙!
“轰——!!!”
灵魂仿佛被炸得四分五裂!比单纯的药力痛苦强烈百倍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!李穗桉身体猛
地绷直如弓,眼球凸出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,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曳!脊椎真的
要碎了!
“撑住!这才第一锤!金身九锻,熬不过去就等着变残废吧! ” 勾陈的意志冷酷如万载寒冰。
千钧一发之际!
“咄!”
路遥一声清喝,如暮鼓晨钟!一股温和醇厚、春风化雨般的意念之力悄然渗入,精准地引导
着那三股狂暴的、即将把李穗桉撕碎的力量,使其煅烧冲刷的轨迹变得有序、高效,最大程
度护住了脆弱的经脉,又不干扰淬炼的本质。
“意守灵台,身为熔炉。痛为虚妄,念为真钢。 ” 路遥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,抚平着灵魂的
颤栗。
有了路遥这至关重要的“润滑”和“护持”,李穗桉濒临溃散的意识终于抓住了一线生机。他死
死咬住牙关,牙龈渗血,凭借着被勾陈骂出来的狠劲和对“活命”的极致贪婪,疯狂地引动力
量,一遍遍捶打着观想中的脊椎大龙!
每一次捶打,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抽搐和灵魂的哀鸣。汗水、血水混着药液不断滴落。但渐
渐地,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中,竟生出一丝奇异的掌控感和…微弱的坚韧感!仿佛那被捶打的
脊椎,真的在毁灭中新生!
不知过了多久,药液变得近乎透明,温度退去。
狂暴的捶打感终于平息。剧痛如潮退去,一股难以言喻的痛透与沉重感弥漫全身。尤其是脊
椎,仿佛被千锤百炼后蒙上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暗金光泽,坚韧异常!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
暖流(元炁雏形)从脊椎诞生,缓缓流淌,驱散疲惫寒意。力量、耐力、五感…皆有一丝提
升!
“哼!马马虎虎,沾了点金身的边!离入门还差十万八千里!不过…总算能入眼了!” 勾陈的
意志带着一丝极其勉强的认可,随即隐去,显然消耗巨大。
李穗桉瘫在冰冷的木桶里,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鱼,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他看着自己隐隐透
出坚韧光泽的皮肤,感受着体内那缕暖流,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力量的渴望交织翻腾。
路遥递来干净的粗布衣裤。“金身初锻,引气入体,算是一只脚踏入‘引气入诡境’门槛,第一
重。根基尚可。”
李穗桉费力接过,沙哑问:“那…对付那些鬼东西的力量呢?” 他想到了画皮鬼的恐怖。
路遥目光投向静室中央那盏燃烧的青铜油灯,灯火如豆,却顽强。“诡异属阴秽,需至阳至
刚之力破之。神通道法万千,然论破邪诛魔之霸道刚猛…”
“哼!破邪诛魔?” 一个冰冷、霸道、带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意志突然截断了路遥的话,再次降
临李穗桉识海!是勾陈大帝!“路遥小子,你那些文绉绉的道法,对付些魑魅魍魉还行,遇
上真正的凶煞邪诡,还得看兵戈杀伐之道!” 勾陈的意志充满了对“道法”的不屑。
“小子!你听着!” 勾陈的意志如同洪钟大吕,震得李穗桉神魂激荡。“兵戈之道,乃杀伐极
致!雷火之力,亦是万兵之王!兵锋所指,雷霆相随!破邪?诛魔?何须外求?!”
“本帝纵横上古,掌周天兵戈,亦曾观南极老儿那‘神霄玉清雷法’!哼!虽嫌其过于堂皇,失
了杀伐真意,但引九天雷煞,铸破灭神威,确有可取之处!” 勾陈的意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
的评判。
“今日,看在你熬过初锻金身、尚有一丝血性的份上,本帝便传你一道法门! ” 勾陈的声音陡
然变得无比肃杀!“此乃本帝观神霄雷法本源,取其破灭真髓,融于兵戈杀伐之道所创!名
——
《神霄兵劫引》!”
“此法不修堂皇雷罡,只取九天雷煞最暴烈、最凶戾、最具破灭之能的那一缕!以兵戈意志
为引,以自身气血煞气为薪,引雷煞入体,淬炼兵锋!修至极处,兵锋所指,天雷相随,神
魔辟易!霸道绝伦,凶险更甚!稍有不慎,便是引雷焚身,兵解魂消!你可敢学?!”
勾陈的意志如同最凌厉的刀锋,直指李穗桉灵魂深处!不修堂皇,只取暴烈雷煞!以兵戈意
志引雷,以自身气血煞气为薪!这哪是修炼?简直是自杀!但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与霸道真
意,却让李穗桉浑身血液都隐隐沸腾起来!
“我学! ” 李穗桉眼中爆发出被逼到绝境的狠戾与对力量的极度贪婪,嘶声吼道!只要能活下
去,只要能斩了那些鬼东西,刀山火海他也敢闯!
“好!有胆! ” 勾陈的意志似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赞许(或许只是对勇气的认可)。“第一步,
引雷煞!感应你指上那破戒指!东皇老儿的混沌本源虽凶,却也蕴含着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
雷霆暴虐之气!用你的星煞,去勾引它!去挑衅它!逼出那一丝混沌雷煞!然后,用《神霄
兵劫引》的法门,把它给本帝…拽出来!附于你的刀锋之上!”
路遥在一旁静观,深邃的眼眸中光芒微闪,显然勾陈这霸道凶险的传承方式也在他意料之外,
却并未阻止。他抬手,指尖在虚空中划动,静室墙壁灰砖缝隙无声浮现银色符文,稳固空间
的力场悄然加强。
李穗桉挣扎着爬出木桶,换上粗布衣服,浑身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他走到静室中央,
远离一切。再次握紧星斗锈刃的刀柄,心境已截然不同。不再是恐惧,而是带着孤注一掷的
疯狂和对毁灭之力的渴望!
他闭上眼,意念沉入刀身,勾动那奔涌的暗金星力。同时,分出一缕极其尖锐、充满挑衅意
味的意念,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向手指上的东皇戒深处!目标直指那潜藏其中的、冰冷狂暴的
混沌本源!
“对!就是这样!挑衅它!激怒它!把它那点暴脾气给本帝勾出来! ” 勾陈在识海中厉声催促!
仿佛是回应这蝼蚁的挑衅,东皇戒猛地一震!戒面那狰狞兽头的眼窝深处,一点紫白色的暴
戾电光骤然亮起!一股混乱、原始、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紫白色电流,如同被激怒的毒龙,带
着焚灭万物的暴虐,顺着李穗桉探入的意念,狠狠轰入他的经脉!
“呃啊——!” 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贯穿!李穗桉眼前一黑,一口鲜血喷出,身体剧震,星
斗锈刃差点脱手!
“废物!引星煞!撞上去!用《兵劫引》!意守兵锋,气血为桥,煞气为索!给本帝…缚!” 勾
陈的咆哮如同战鼓!
生死关头!李穗桉目眦欲裂,凭着本能疯狂运转勾陈烙印在他脑海中的《神霄兵劫引》法门!
他调动起刚刚淬炼出的、蕴含着一丝金身坚韧的气血之力,混合着星斗锈刃传递来的兵戈煞
气,在体内瞬间构筑成一道无形的、充满铁血征伐意志的“索桥”!然后,他引动星煞之力,
如同悍不畏死的先锋,狠狠地撞向那肆虐的紫白雷煞!
“滋啦——轰!!!”
体内仿佛引爆了雷霆!两股至凶至暴的力量疯狂对撞、撕扯、吞噬!李穗桉的身体成了惨烈
的战场,皮肤下紫金电光乱窜,七窍都渗出血丝!毁灭性的能量眼看就要失控爆开!
“意注刀锋!化煞为引! ” 路遥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稳定力量,一股温和的意念再次渗入,巧妙
地引导着大部分毁灭性能量流向星斗锈刃!
“给我…凝于刀上!” 李穗桉发出濒死的嘶吼,将全部意志、全部力量,连同那两股被《兵劫
引》法门强行扭在一起的星煞与雷煞,如同灌注烧融的铁汁,狠狠灌入刀身!
“锵——嗡——噼啪!!!”
星斗锈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嗡鸣!刀身剧烈震颤!暗红的锈迹如同沸腾的血海!璀璨的
暗金星芒与狂暴跳跃、充满毁灭气息的紫白雷光在刀身上疯狂交织、缠绕!最终,在刀尖之
上,凝聚成一道寸许长短、极不稳定、噼啪作响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金与紫白双色雷煞锋
芒!一股混合了星辰锋锐、兵戈杀伐与雷霆破灭的恐怖气息,骤然弥漫开来!静室内的空气
仿佛都被电离,发出细微的爆鸣!
成了!《神霄兵劫引》!以身为炉,兵戈为引,强行拘来的混沌雷煞锋芒!
李穗桉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单膝跪地,用刀拄着才没倒下,大口咳着血,每一次喘息都
带着内脏移位的剧痛。但他看着刀尖那缕跳跃不定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双色雷煞锋芒,脸上
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痛苦、癫狂和极度兴奋的扭曲笑容!力量!属于兵戈的、毁灭性的力量!
就在这时,净室的雕花木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。
一个穿着骚包酒红色丝绒西装、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斜倚在门框上。他看起来二十出头,皮
肤是养尊处优的冷白,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镜片后是一双微微上挑、天生带着三分
戏谑笑意的桃花眼。他一手插在笔挺的西裤口袋里,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抛接着一枚刻满复
杂符文的青铜罗盘。罗盘的指针正疯狂乱转,最终死死指向李穗桉刀尖那缕危险的双色雷芒。
“哟嚯!” 年轻男子(陈胤)夸张地吹了声口哨,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,嘴角勾起
一个又贱又欠揍的弧度,声音清亮带着浓浓的调侃,“路师!您这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
宝贝疙瘩?玩得够野啊?星煞混混沌雷?啧啧啧,这路子奔放得…是嫌命太长,想提前给自
己放个五彩斑斓的大烟花助助兴?” 他踱步进来,绕着浑身浴血、狼狈不堪却手持凶刃的李
穗桉走了半圈,像在打量什么新奇物种,最后停在刀尖前,伸出修长的手指,似乎想去碰碰
那缕噼啪作响的雷芒,又在即将触碰时猛地缩回,夸张地拍了拍胸口, “哎哟!吓死宝宝了!
这玩意看着就扎手!兄弟,路子野没关系,可别把自己玩脱了,连累我们‘回春堂’变‘烤肉铺’
啊!” 他嘴上贱兮兮地损着,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和…浓厚的兴趣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22:44:28